13、不过还是冷的。北方的冬天不像南方,整个的空气都是冷的,揣着手,缩着脖子,不停的跺着脚。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冰冷鼻尖被冻得晶莹剔透。晚上,脱了棉衣哆哆嗦嗦的钻进冰冷的被窝里,真是冷呵,我的脚是汗脚,白天穿着棉鞋,跑来跑去会出很多汗,到晚上就冰凉,母亲在睡前,都会把手伸进我被窝里,摸摸我的脚,凉的时候,她都心疼不已的把脚放在她怀里用手不停的搓来搓去,直到暖和了才停止。那时我在上小学。
14、祠堂里散落着些许稻草,看上去有些杂乱,边上本来有一方石磨的,现在已经不见了,耳边惊起一声燕鸣,我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,那时的冬天,他会与几个叔叔伯伯一起,推起石磨,而一个稍大些的姐姐则时不时地往石磨中心的空洞上舀些米,那潺潺乳白色的匀浆,不多时便会从磨中淌出,被接进一个大桶中,他们用这个来制作节日的面食,直到如今,那朴素的米香,还徘徊在我心底,久久不曾离去。
15、冬阳穿过枝桠,照耀着干净的大地,取暖的小生灵们静静待在有阳光的地方。我看见几棵小草在一块石缝下簇拥着,心尖已点露鹅黄,像一滴露珠轻轻滑过叶片,我的心动了。向着阳光,向着温暖,向着希望,我的心向着雪融的春天。
16、老屋门前有一块大石头,也许是上个冰川季留下的烙印,它扎根于此,在一片田野的中央,村里人都时常在上头插几支香以示敬意,而顽童们则喜欢攀上去,在上面重复一代又一代最美好的回忆,即使它已被积满水的稻田包围,孩童们也仍不放弃,从最靠近的一端奋勇攀去,纵然那里略显陡峭,不知道这块石头究竟是何材质,上面四季都不曾长过青苔,永远干燥与洁净,雨水根本无法渗透进去,只能从一边缓缓滑落田里。
17、天渐渐暗了,似乎有人在喊我,但我不想出去,也许是怕那冰冷的寒冻,将冰封我倦意的身躯,那年冬天,在离开村子之前,我没有再去见他一面,我想我还有下个冬天,我还有很多的岁月,可惜,在这个冬天结束之前,他,被永远留在了这片他所深爱的土地上,他,再也没能等到那年即将来临的春天。
18、雪的洁白和干净,春天的雨水和花朵,多么让人激动向往。经过冰雪的洗礼,雨水和花朵的滋润,我的“不毛之地”也许会疯长如春草,油亮如春雨。那时我萎颓的心或许会跟着春汛高涨,春花怒放,而再次打开一个男人中年的朝气和雄风。
19、依稀记得那年冬天,有雪,虽不多,却是细细的散在路的两旁。那时的冷风吹着屋外不变的山野,那绿中带白的波浪,一连伴我走过如许的冬天。每当清晨,山野间总是缭绕着乳白色的浓雾,很美,但以前的我从不在意这些,也许是因为离得近了,才不愿意去珍惜那近在咫尺的一切。
20、这个冬天,真是有些落寞,身体的衰退,头发的脱落,心境的幽闭,写作的迟缓,都使我仿佛陷入一个大冰窟,欲罢不忍,欲进艰难。还是在秋天,我满头的黑发还像原野里一片片茂密的野草,可不知什么原因,一夜秋风竟拔根而飞,一下子成了光亮的出家人。朋友的,文友的,周围的,外地的,刹那间各种治脱发的偏方和秘方接踵而来。都是善缘爱心,我冷冻的内心热乎乎的。今天用用这个,明天试试那个,仿佛猴子掰玉米一般。用一位友人的话:就是石头也该长出了毛!但我的头似乎比石头还硬,就是不长。上世纪一个时期说“牛鬼蛇神”们是花岗岩脑袋,要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马克思,御用笔杆子和极权下刀斧手们的铁笔真是厉害!如今我的头也顽固,内服外抹都不管用,真真的花岗岩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