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慌张得快要把持不住我自己了,想要撞墙,想摔东西,想要放声尖叫。我打开手机的通讯录,我想要和谁说说话,是个人就好,能回应就好。但长长的联系人名单上,却没有一个这样的人。这也是我忘情沉溺于恋爱时种下的恶果。
我不能接受从今天起,在不可预期的一段时间里,这样的傍晚,会一个接一个向我袭来,我也将毫无知觉地消化掉无意义的每一天。像复印机一样,开机、复制、复制、不断复制,直到被关闭上电源,那样的一天。
但我什么都没干,我连回忆都克制自己,我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小心翼翼与循规蹈矩。第一步我做到了,不给这一对戏剧爱好者自编自演的桥段赏脸,不给任何让他们激动的反馈,这一步,我做到了。却也花光了我全身力气。就好像壁虎的逃生本能,遇到危险时,绝不会费力纠缠,马上断尾逃走。但真正折磨人的,或许是那尾巴重新长出来的过程。
“我已经努力想做到最好了”
所以别再和我说,这世界很公平,马丁·路德·金可能是说了:“我有一个梦想,”但后半句应该是,“不过它可能只是个梦想。”激进而盲目乐观的人们没有容他说完,不然他也不会死于非命。
但坐在这对登对的情侣面前,远远看去,我面带笑容,言行得体,但心里却像被入室抢劫过的房间一样,一片狼藉。
我恨这个不入戏的对手,明明我们能演一出好戏,有一个happyending,但他却偏偏要逼我精神分裂满怀阴暗,人物性格复杂到值得捧回一尊奥斯卡奖杯。
我可以追过去破口大骂,或者双膝跪地挽留他。但是,我被我庞大的自尊剥夺了一切反抗的权利,我努力告诉自己,若有一日,他不再爱你,那么你这个人,哭闹也是错,静默也是错,楚楚可怜也是错,生机勃发也是错,你和他在一个地球上同呼吸共命运都是错,或许可以为他死?哈,那更是让他午夜梦回时破口大骂的一个错。
我知道,世上的某处,一定正在进行着更悲壮的生离死别,但是,此刻的我,一个人,四处皆是回忆,因而处处都在凌迟我,这样的极刑,更可怕。
他说得对,我从来都没关心过,就坐在我身边十米范围内,日日朝夕相处的这个人。
我想象着自己是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,来自十亿年前,不用思考,也不用伪装,更不用装出一副吉利相去四处讨好。我只是一块石头,甚至连呼吸都不用。
不知不觉,我们走到了这里,除了留个潇洒背影离开,做什么,都只会呈现出一副漏洞百出的姿态。
“现在的小男孩们,情义千斤,不敌胸脯四两!这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物种,你寻死觅活的,对得起自己吗?”
“我不会骂你浑蛋,但我会证明给你看,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。再见。”
无论干什么,一定都不会惨过我。即使是争吵,亦是一种幸福的交流。
我想要一个家,容我栖身,容我重拾信心,容我免受他人笑话,但现在看来,实在太难实现。
我突然有一种感觉,现在的糟糕处境,都是我应得的,是我那张布满漏洞的人际关系网中,一段一段的漠视带来的后果。
我毫无头绪,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前走。若是奢望他回头,连身上最不堪的污垢,或许都会看轻我;可用尽力气死撑的结果,就是身体背叛我。
我只是忍不住了,看着大老王手指粗粗地帮我切着猪排,我突然就想回家了,回那个山西的小城里,敲开家门,什么都不说,只是抱着妈妈,跟她说我累了。
我拿着餐巾捂住脸,我知道我失控了,此刻我真想找到这世界的软肋,然后狠狠地,用尽全身力气,踹它一脚。
“回家去洗个澡,好好睡一觉,把自己好好整理整理,别搞得一适龄少女跟库存甩货似的。”